『曲终人散』墨城南(西门×瞳瞳)④

四.
也不知他从哪变来的青花瓷茶具,热水装于铁锅,架在亭旁树下的橄榄炭上,两人各报名讳,就这么聊开了。
他自称是西门。
“原来你叫瞳瞳,”他笑着半阖了眼,却盯着瞳瞳的眼不放,眼底的紫还深邃几分,“是谁命的?”
与深幽的眸对上视线,他脸上一热,张皇错开目光,舌头哆嗦着不听使唤,唇齿微张,艰难地吐出几个字:“那是我爹娘随意唤的罢......”
西门隐隐抿着嘴,那对勾魂摄魄的美目弯成了月牙,开口,竟比阳春三月暖意更甚:“很是贴切的,瞳瞳,万道星辰也不比你的眸。”语毕,他还真止了笑,这么一心一意瞧着他了。
瞳瞳脸上红潮未褪,端着尚温的茶杯手却不懂往哪放,只得仰头喝茶借垂袖以遮两颊。
君山银针确是好茶,滋味甘醇,那甜味由舌尖沁入鼻端,到了咽喉便余一股热流,清冽的醇香仍在鼻腔回荡,似要随那股热流浸入四肢百骸。
茶倒也真能修身养性,瞳瞳算是明白为何老人总爱碰上一杯香茗靠在树荫下叹吁家长里短。
他又呷一口,还是那般清韵,可品尝到的却不如第一次那般其妙。
瑟缩的身子一舒展下来,人便要进入半恍惚的慵散。
西门见了他那副懵懂的懒态,抽搐的嘴角摆明了是在暗自发笑,绵绵日后,还会打趣上一句:到底还是小孩儿。
他左手托腮,就单含笑看着那只黄色小猫一脸幸福的嗫着君山茶,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瞳瞳第三次伸手去够青花瓷茶壶,不想紫衣人执扇的手比他更快,冰凉的扇尾压住他的手腕,西门夸张地咋呼一句:“哎,别喝太多,真当是柳橙汁哪,小心上瘾。”
他一愣,手缩回去真当定定不动了。多日后,他问起西门当时为何如此小肚鸡肠,却被人用扇尾轻戳鼻梁,念了句:还不是怕你半夜睡不着,第二天起来顶着个熊猫眼不嫌丢人?
现下,西门看了他的委屈样也是不忍,纠结许久还是妥协,又为他倒了一杯,才见瞳瞳的脸色又晴朗起来。
“想来,你这么大费周章来我这荒山老林作甚?”那人唇角又是一勾,一笑一颦恍若妖狐现世。瞳瞳这回学了不少,他们从陌人到相识也才半个时辰未至,但他心知西门又要调侃他了罢。
“莫真是听了流言蜚语来捉妖尔?”西门故意压低声线,却在语末拔高了语调,逼得瞳瞳把方想好的措辞都堵了回去。他脑子空白,两手捏紧茶杯直至手指冰凉,闷声哼了句:“确......确是的。”
“问妖乃何物,可有头绪?”
既知西门是做了半个看客看戏,不反击岂不是刚见面就矮了个头?瞳瞳的思绪可算回到线上。
他环顾四周,将这天上地下都看了个遍,这才不急不缓扭过头,朗声道:“莫说鬼气阴森,精怪还是有的。喏,这樱花林,虚实不定,满天花雨我也不敢多看两眼,生怕只是一场梦去。”他又佯着上下打量西门好一会儿,又凝视那对紫眸看了片刻,不复方才那样躲来躲去,再次开口还是没忍住笑腔:“哦,你到是个切实的活人。”
哗啦,那暗红绢绫再次完全舒展,又掩去半边俊颜,紫色眼瞳光芒内敛而愈加神秘莫测。
“我是活人,但若我从樱花出现,你又怎知我不会乘雾而去?”
瞳瞳被他唬得瞪眼,直至西门收了扇笑得前仰后合,颤得肩上的花瓣都落了地,他才知上了狐狸精的当。
“你......”他气得咬牙,反击不成还被呛一口。
那人正拭去眼角笑出的泪,他拗不过这口气,一下灌了最后一杯君山银叶。
凉茶味更甜,虽不及热的香,但冰冷的液体顺着喉管像是直降到心肺去,心火渐熄。
本来也不是什么难平的事,除了个人私心,面前人倒也有趣。
他低头端详起这青花瓷茶杯来。素白为底,上头勾画了几笔靛青,似街上随便一个洒脱之人乱画几笔,拿得远些,又可依稀辨出一朵祥云。
它单只蓝白二色,却自相映成趣;落笔简洁,却有华而不艳;用色纯净,却又聚空灵之凝。青得耀眼,白得沉静。
“嘿,别忘了樱饼。”他提醒,凉透的西饼叠得整齐摞在盘中。
樱饼好吃,但又没什么不同,不过是作为作料的樱花为这普通的甜点添上一缕幽香。
可西门说他偏对这缕幽香格外上心。
“这是故乡的味道。”说这话时,他微昂着头,望着远方,神色则是心神早已神游的模样。
待了小会儿,天色将暗,瞳瞳得走了,西门指了个方向,让他一直走便是,他照做。约两千余尺,突如一阵头晕目眩,眼前一黑险些半跪在地,回望发现那樱林又离他可望不可即了。他什么也没说,兀自长叹便转身离去。
一连几天,瞳瞳几次来到那块地方兜兜转转,却寻而未果。
一直到端午,他将动身前往长安,西门像是从地里冒出来一般。问他,他说是来送行。
“这端午赛舟的场面如何?”西门含笑,举手投足并无惜别之情。
他扯着马缰,看向江边热火朝天,摇头:“不好,不比你的樱林美。”
瞳瞳只字未问为何那樱林时有时无。
两人沉默约有一盏茶的功夫,瞳瞳不得不走了。那小小的身躯熟练地跨步上马,淡淡一句:“至少,明年再见。”
西门不做声了,瞳瞳也并未再回头。
最终,快马声中,瞳瞳消失在拐角,西门死盯着地面,轻喃。
“再见。”

25 Jan 2017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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